呀!

都烂的一批

遗物

       在太宰治叛逃之后,有关芥川龙之介的议论声便从未停止过。

  他们自是不敢讨论那个“恶魔”的,也知道现如今麻烦缠身的芥川龙之介没时间也没精力管他们,便撒了欢儿,杂言碎语甚至连刚出差回来的中原中也都知道了。

  老实来说,刚知道太宰治叛逃的时候,芥川龙之介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。

  或许是悲伤的,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就连呼吸都如此的难耐呢?

  或许是喜悦的,芥川龙之介看了看镜中嘴角上扬的自己,困惑的歪了歪头,随后,又恍然大悟,太宰先生离开了“恶鬼”所在之地,自己是理因为他高兴的。

  “芥川先生,首领有请。”

  他仅是整理了下着装,便在银担忧的眼神中上了顶楼。

  “芥川,”

  坐在椅上的的森鸥外笑眯眯的,爱丽丝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画着画,首领的办公室冷冰冰的,芥川龙之介走神的想,他有点不喜欢黑色了。

  “首领。”

  芥川龙之介单膝跪下,静静的等候着森鸥外的发落。

  “芥川听到了吧?”

  听到了什么?芥川龙之介被头发挡住的双眼有些迷茫。

  “比如,你是太宰的遗物什么的。

  森鸥外垂下眸,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。

  “虽说芥川你……”

  剩下森鸥外说了什么,芥川早不在听了,平日里,这必是不可以的,哪怕是疏于教导的太宰治,也曾在任务之后提过几句。

  但是。

  芥川将“遗物”二字细细咀嚼着,仿佛这是画着藏宝地点的地图。

  然后,他又沉默着,漆黑的双瞳中满是晦涩。

  的确,太宰先生离开了这里,迈向光明那去了,而在此之前,被捡来的自己,就仿若失宠了的布娃娃,随着主人年岁的增长,或是新鲜感的遗失,只会丢在不见光的仓库里,落了灰。

  但若仅是这样,那只能算是失宠了的玩具,等到主人哪日兴致再起,——或是还有别的用途,那倒还有重见光日的可能性,可迈向光明之人,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次陷入让人绝望的淤泥中了。

  那么,在下如今——,芥川龙之介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,——又何主人死去的玩具有何区别呢?

  在下被太宰先生彻底的抛弃在了过去。

  芥川龙之介清晰的认识到了。

  “……虽然我很信任芥川,但是还是麻烦你去审讯室呆一段时间了。”

  森鸥外轻飘飘的结束了这段谈话,三言俩句,便决定了芥川龙之介的命运。

  “…是。”

  会让银担心的吧。

  见芥川龙之介离开了顶层,森鸥外便收起了笑容,淡淡的饮了口茶。

  “太狡猾了吧!林太郎,居然给可怜的龙之介君下卑鄙的心理暗示!”

  “欸——爱丽丝酱,真是的,明明只能怪太宰对学生那么坏呀。”

  “但是龙之介君根本不会因为林太郎的这段话而放弃太宰君的吧?”

  森鸥外似乎轻笑了一下。

  “只要芥川君在太宰面前小小的展露一下,就可以啦呀。”

  他可从没指望芥川会因为他的这番话,或者接下来的刑罚而回心转意。

  只是,

  森鸥外敲了敲茶杯,

  小小的恶心太宰一下,就很不错啦~毕竟这次,太宰可给他惹出了个大麻烦呢~

  呀,茶梗立起来了,LUCK~

  遗物吗?相当暧昧的说法呢。

  当芥川龙之介拖着残败的身体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,他翻涌的内心早已沉寂了下来。

  师徒也好,遗物也罢。

  芥川龙之介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外套,嘴角生硬的勾出一抹笑来。

  但到底是留着一分妄想。
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芥川是太宰治的一块墓碑,是被太宰治抛弃在过去的遗物。

  流言在私下疯涨,芥川龙之介却依旧保持着原样,凶残的进攻,毫不留情的歼灭。

  在太宰治再次现世,——并以武装侦探社成员的身份出现时,所有人都在期待芥川龙之介的反应。

  但是,

  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的写着任务报告。

  遗物的主人,早已死去了。


  视野逐渐模糊,芥川龙之介感受到似乎有液体从自己的脖颈处流出,他无力的倒在地上,余光,却瞧见一片雪白。

  他确乎是笑着的。

  “喂,我说,你们要在什么时候死啊?”

  彼时正是一月初,一年中最冷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,可在镭钵街,就没这么好运了。

  流浪的孩子们瑟缩在破旧屋子的一角,——事实上,这仅是几块木板罢了,远算不上房子。希寄于扛过这个冬天。

  这时候,他们中一个瘦削的小男孩如是问道。

  “喂,我说,你这家伙,一天问十几遍,烦不烦啊?”

  一旁棕发的男生似乎有些气愤,一拳锤在那个男孩的背上,但又很快的安静下来。

  “我的话,大概是要饱餐一顿,才能心安理得的死去吧。”

  “好无趣的梦想。”

  提出问题的男孩毫不掩饰嫌弃。但却有不得不承认,这是大多数流浪孩童唯一的想法。

  “我要养一只小猫!等哪天它不需要我了,我大概就会选择死掉吧。”

  “等我学会认字吧…”

  “嗯…等我找到我弟弟!”

  “诶?可恶,这不就被完全比下去了吗!我只想着去海边看看。”

  “笨,旁边不就是吗!”

  “那根本不一样好吧!”

  …………

  七八个孩子,七嘴八舌起来,也是够闹人的。

  但有俩个孩子,呆在包围圈的最里面,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过。

  “银,怎么看?”

  男孩控制着黑兽轻轻的蹭蹭了女孩的手肘,稚嫩的童音,却不含着感情。

  银却弯起了眉,愉悦的想,啊,哥哥是在关心我。

  “我嘛,大概是和哥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的时候吧。”

  银带着期待的说。

  “哥哥呢?”

  “雪。”

  男孩言简意赅,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,漆黑的眼瞳,显得极其专注。

  “诶?”

  银歪了歪脑袋,横滨并不常下雪,至少在有记忆以来,他们从未见过雪的模样。

  “我想知道,雪是什么样的。”

  男孩,不,芥川龙之介淡淡的说到。

  月下,芥川龙之介如困兽般呜咽的看着眼前同伴的尸体。

  那些挨挤着的,渺小的梦想,却是一个都不能实现了。

  等到芥川龙之介稍大一些时,虽未曾养过幼猫,但流浪的猫儿,也是喂过一些的。虽然不熟练,但也有在努力和银一起搭建出一个温暖的小家。为了处理公文,迫不得已的学会的认字读书。完美的完成了一项任务时,也会奖励般的去大吃一顿。即便加入了港黑,与银聚少离多,却是从未长久的分别过。下了班,也会如普通人一样,在海边散步,静静的看着夕阳。

  可他却一直没有见过雪。

  所以,哪怕是身体几乎被子弹穿透,自尊被碾入尘土,手上沾染了数不尽的鲜血,黑市里的悬赏一加再加——他也是不能死的。

  这是近乎执念的欲望,支撑着他在黑暗里艰难的行走。

  而现在,下雪了。

  残存之际,芥川龙之介带着几分自嘲的,无奈的想,这是否是天意呢?

  为了见到雪,他曾在一月,独自在树林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,曾在年关将至的时候,坐上了飞往俄罗斯的航班——但他从未见到想见的雪。

  他想见到的雪,应是纷纷扬扬,在空中翩翩的,应是温柔的落在行人的肩上的。

  啊……

  他感受着脸上的丝丝凉意,模模糊糊的想。

  这是雪,还是泪呢?

  他不知道。

  他只是想,

  我终于,见到雪了。

  end.